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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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輕盈如柳絮的少女安坐在水晶吊燈上，不時輕晃兩下腿，擡頭看向她的宴會賓客大多都半瞇著眼睛，想從刺目耀眼的燈光和水晶燈反光下看清少女的模樣。
耀目的光暈如輕紗披在她的上身，臺下的賓客只能隱約通過纖細輕盈的身形和年輕帶著少女柔軟輕聲的話語判斷她年齡不大。
“羊的成員？”過去與羊打過交道的港口黑手黨低聲竊竊，目光不時在中原中也和水晶燈上的少女徘徊：“那豈不是……”
過去的羊之王，如今的重力使中原中也以前的手下。
自他加入港口黑手黨以後，半年多的時間都沒有聯系過羊的殘黨，更沒有想過借羊之名報覆港口黑手黨，組織內部不少成員認為他熬不過一年的考察期，或許今天或許明天就會背叛港口黑手黨露出他的獠牙。
沒想到在中原中也行動之前，羊的舊黨會先行襲擊港口黑手黨舉辦的年中宴會。
“柚杏，”中原中也有很多話想說，喉結滾動幾下，話到嘴邊卻不由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你這半年多都去哪了？”
一聲不吭消失在橫濱。
連結花和健次郎都不知道柚杏去了什麽地方。
“這是在關心我嗎？”柚杏輕歪一下頭，撐著水晶吊燈的橫桿踢了踢腿，語帶笑意和輕快：“不過就算中也關心我，該做的事，我還是會做。”
光暈模糊她臉上的神情，沒有人能透過少女輕快的語調猜透她臉上的表情。
中原中也握了握拳，深色的手套代替過去揣在口袋裏的雙手動作，低聲問道：“你想做什麽？是要報覆港口黑手黨嗎？”
“……還是要報覆我這個背叛了羊的人？”
七八個月以前，羊和GSS聯手，港口黑手黨不再容忍敵對勢力的挑釁，派出手下的武裝部隊剿滅GSS的所有成員，逼迫羊和GSS的聯盟解散，把組織中的少年少女們全部分散派去各地的港口黑手黨產業，讓手下的人看管他們。
互相之間不得聯絡，更不會讓羊有重建覆起的一天。
他不知道柚杏是怎麽看待這件事。
更不知道柚杏是否了解其中的真相。
不過當她以羊的身份襲擊了港口黑手黨的年中宴會，一切都會變得有所不同，不管她知不知道真相，黑手黨都不可能放過她。
“報覆你們？”柚杏好奇問道：“我為什麽要報覆你們？”
中原中也皺緊的眉頭稍松，道：“那你……”
“我今天來這裏，是聽說港口黑手黨要舉辦盛大的宴會，好像很熱鬧的樣子，忍不住來湊一下熱鬧的！”她雙手撐在身側，搖頭晃腦歡快道：“要是把這裏所有人都殺了，肯定能給討厭的黑手黨一個重創！”
少年稍稍松緩的神情一下怔住，他近乎不敢相信這是柚杏會說出的話。
“狂妄的小丫頭！”港口黑手黨的幹部，被稱作“上校”的魁梧男子調動異能，宴會廳的墻壁、天花板以及幾盞水晶吊燈化作半液體一樣的波浪向柚杏席卷而去。
滾滾的半液體、液體波浪，一下裹住水晶吊燈上的少女，直把她蓋得嚴嚴實實，半只手和腿都沒有露出來。
“不愧是港口黑手黨的幹部大人！”“一出手就把羊的殘黨解決了！”
圍繞在上校身旁的賓客大大松一口氣，不住聲地誇讚上校出手利落把破壞宴會的不速之客解決，凝聚在宴會廳內的緊張氛圍都緩解一散。
大多數賓客和黑手黨都放松下來。
唯有中原中也神色稍凝，左右扭頭張望：“……”
“中也是怎麽了？”失去墨鏡，昂頭搭在額前擋光的阿呆鳥瞇著眼睛向上看去：“他在找什麽東西嗎？”
他的神情不似失去小女朋友的悲憤、難過。
“……小心一點，”原本稍稍放下心神的冷血很快警惕起來，道：“中也的女朋友很可能……”
他話未說完，聲音一下停住。
外科醫生疑惑看過去，問道：“冷血……？”
一道纖細俏生生的少女身影悄無聲息出現在他們之間，沒有讓他們任何人察覺，仿若她一開始就在這裏，彎下眉眼遮擋住杏眸中的情緒變化，如同小女孩一般撒嬌抱怨：“那個大叔真討厭，把這麽漂亮的宴會廳弄成這樣，酒店的管理人會很苦惱的。”
她背著雙手，扁扁嘴：“還有他身邊的人也是，有lady受到攻擊，他們不想著維持正義還要拍手叫好。”
旗會的成員一下散開，紛紛拔出武器指向柚杏，警惕悄無聲息移動到他們身側的少女。
他們都沒有發現。
要不是冷血先察覺到了一絲異常，這個少女不知道還會站在他們身側看多久的好戲。
看港口黑手黨的人以為成功解決她，拍手慶賀稱頌組織的幹部出手利落，快速解決膽敢擾亂黑手黨宴會的敵人。
“——還是讓他們都閉嘴好了。”
她輕彎起嘴角，打一個響指，高懸在賓客上方化作粘稠半液體的團狀物鼓動不止，落下一具少女的身軀，中原中也想要伸手去接，少女的身軀卻在他指尖觸碰到的瞬間化作一灘似水的漆黑之影，狠狠砸落下去。
濺起一地的影之水花，攀住上校和他周身的賓客褲腿，連接他們腳下的影子快速吞噬他們。
“討厭的人都弄走了，”她舒舒服服伸一個懶腰，高興道：“現在都是屬於我們的時間，讓我們好好相處吧……”
“中也的新朋友們。”
嬌俏美麗的少女彎下眼睫，滿是少女的青春可愛氣息，甜甜一笑不由讓人心頭發軟，覺得這麽可愛的小姑娘就算做點任性的事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可旗會的成員不是看臉的人。
若他們是看臉的人，光是公關官的臉已經夠他們看了。
雖然他們不喜歡男人，但誰都不能否認公關官的美麗是不分性別。
“你做了什麽？”鋼琴人往不遠處的騷動望過去一眼，他們這邊突然多出一個人，鬧出的動靜都沒有引起其他人的註意。
就連中原中也都是一副沒有看見他們的樣子。
如果不是柚杏搞的鬼，就是宴會廳裏隱藏著另一個異能者在暗中協助她。
“只是換一個不會被其他人打擾的地方，”柚杏豎起食指輕貼在唇邊，漂亮的杏眸染上幾分不明的情緒色彩，頸間的靈魂寶石一片漆黑幾乎看不清真正的本色，偶爾才會泛起一絲絲的粉紫色，代表渾濁掩蓋之下的靈魂色彩：“我不太想中也看見我現在的樣子。”
靈魂寶石變成這樣，詛咒都快把寶石的原色完全遮蓋。
作為魔法少女，完全失格。
解除最後一道自我約束的禁制，柚杏已經沒有回頭的路，不管是否繼續使用魔力，靈魂寶石都堅持不住多久。
她能留在這裏的時間不多了。
“我們這算是因為中也遭到的無妄之災嗎？”阿呆鳥笑嘻嘻問道：“不會是中澤那個老橘子皮給中也介紹床伴，把正派女友惹毛了吧？”
他在試探柚杏是什麽時候潛入宴會廳。
“你要是生氣，不是應該找中澤或是那什麽愛花嗎？找我們幾個中也的同事，可不會幫你出面討回公道哦？”
公關官和鋼琴人瞥他一眼，沒有出聲打斷阿呆鳥暗含挑釁的言語。
冷血緊緊盯著柚杏的舉動，試圖找出一絲可以攻擊的破綻。
“……我沒有生氣，”出乎他們的意料，柚杏的態度很平靜，提拉的嘴角慢慢落下，卸去防備敵人的完美笑容：“因為我知道中也是很負責任的人。”
“不管有沒有和我分手，他都不會隨便接受別的女孩子。”
她側頭望向影子外的中原中也，聲音很輕很輕：“他一直都是很好的人……”
只可惜不是她的王子。
“你喜歡中也？但是更在乎羊？”外號公關官的美麗男人是港口黑手黨內相當出色的談判家，他常常以溫柔的微笑和美麗的姿態卸下他人的防備，柚杏美麗可愛下的表情代表著什麽。
他再清楚不過。
只是讓公關官意外的是，看似來勢洶洶的柚杏提到中原中也的瞬間，表情和身體都不自覺放松不少。
這像是無意識的舉動。
即便中原中也加入港口黑手黨，依舊是她信任且願意相信的人。
“我喜歡中也，”柚杏幾乎是毫不避諱地坦然承認：“我是因為中也才會加入羊。”
言下之意，很明顯比起羊的成員，她更在乎中原中也。
這下更讓旗會的成員看不懂她的舉動。
如果她真的更在乎中原中也，為什麽要選在這個時候，跑來港口黑手黨鬧事。
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另找一個更好的時機，單獨找上中原中也把誤會解開。
“說實話，比起想要認識中也的女孩子，”柚杏停頓一下，嫣然一笑：“我更嫉妒你們這些新的中也同伴。”
“……果然是無妄之災，”阿呆鳥大搖其頭，裝模作樣的唉聲嘆氣：“誰能想到我們會有因為中也的情債遭殃的一天？”
冷血罕見附和一聲他的戲言：“不止我們，還有港口黑手黨。”
在橫須賀舉辦的年中宴會，除去少部分離不開事務所的成員，大部分的中級以上成員都在這裏。
要是有什麽人襲擊這裏，或許真的可以重創港口黑手黨。
不過他們的首領自然也有想到這點，武鬥派的成員基本都在宴會廳外守候，參加宴會的黑手黨更是不乏體術和異能都相當出色的成員。
若是集中港口黑手黨大半力量的宴會都制服不了襲擊者，怕是他們的組織從此要在裏世界淪為人人嘲笑的“不入流黑手黨”。
“抱歉了，小姑娘。”
鋼琴人的武器不知何時繞過柚杏的四肢和脖頸，稍作收緊就會勒入皮肉，滲出絲絲鮮血：“你和中也的愛情故事，等我們抓到你會好好聽一聽，再去嘲笑一下他的。”
“現在是黑手黨的狩獵時間。”
鋼琴人一聲落下，旗會其他的四人紛紛逼近柚杏，準備打一個快手制服她。
柚杏的能力之詭異，他們剛才都有看見，沒有確切抓到她之前，他們都不敢放松警惕。
“……不能好好聊一下，真是讓人難過。”
柚杏輕嘆一聲，她只是想通過中也現在的朋友，了解一下他的近況。
可惜在港口黑手黨的人眼裏，她似乎更像是一名惡客。
纏繞在四肢上的絲線倏然一松，輕輕松松放過柚杏，由著她輕蹬一下地面躍起避開旗會眾人的其他攻擊。
“鋼琴人，你在幹什麽？！”
“你問我，我怎麽知道！”鋼琴人看一眼手上的電動螺旋器，卷著細韌的鋼琴線本該是危險的殺人利器，遇上柚杏以後，不僅沒有傷到她的身體分毫，甚至主動松開絲線任她脫出包圍圈。
螺旋器拉扯著鋼琴絲快速回收，飄蕩掠過冷血眼前，一抹淺淺的黑影附著在鋼琴絲上，他臉色微沈：“鋼琴人，扔掉手上的螺旋器！”
有影子附著在鋼琴人的武器上。
剛才他們已經確認，柚杏的“異能力”是操控影子。
一旦影子靠近鋼琴人，他會像宴會上的其他人一樣，瞬間被影子吞噬消失。
“什麽？！”鋼琴人忙不疊甩出袖口中的螺旋器，這才算是想明白柚杏剛才是怎麽脫離鋼琴絲的控制。
阿呆鳥手上的彎刀橫掃劈過柚杏，少女的腰肢柔韌向後彎折一一避開旗會眾人的武器，輕笑道：“我想你們誤會了一件事。”
“我的能力與異能力無關。”
魔法少女的魔力是應用更加廣闊自由，不受到肢體接觸或目光所及的限制。
畢竟這是魔法少女以自身所有的一切作為代價，換取的特殊力量。
“影子是每個人都有的，”外科醫生的註射器刺向柚杏的太陽穴，少女的身軀瞬間化作影子流淌落地，轉瞬眨眼間在他們的上方重新凝聚出現：“我隨時都可以操控你們的影子。”
阿呆鳥額上隱隱冒出冷汗，嘴上還在犯渾嘀咕：“她的意思是想弄死我們隨時都可以弄嗎？中也家的小丫頭這麽兇，她真的不會家暴嗎？”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公關官接連扣下幾槍，子彈不僅沒有射中柚杏甚至沖不出他們所在的影子空間。
公關官神色不變，他已經猜到了。
他們不是被隔絕在另一個空間，而是他們進入了影子。
他們所看見的一切都是賓客靠近宴會廳承重柱斜斜投落在地面和承重柱上的影子視角。
因為很少有人會在意影子的方位改變，宴會廳裏的其他人幾乎都沒註意到他們的影子都落入柚杏的控制。
似乎真的如她所言。
她有能力在這裏重創港口黑手黨，打擊摧毀組織的根基。
“不如我們再商量一下，”阿呆鳥試圖使出懷柔政策：“你想要中也很簡單，我們今晚把他打包送你床上，怎麽樣？考慮一下吧？”
他擺出一臉大義凜然的表情，勸說鋼琴人他們：“犧牲一個中也，幸福整個港口黑手黨……何況這也不算犧牲？我們這是給小情侶制造機會。”
旗會幾人無語瞥他一眼，這個人又在犯渾。
他一慌起來就喜歡口花花胡說八道。
“閉嘴！”鋼琴人快要壓不住頭上起跳的青筋，集他們五人之力，無論是異能力還是武器都無法真正碰到柚杏。
就算真的要撮合小情侶和好，也是在年中宴會這檔子事解決以後。
除非柚杏真的加入港口黑手黨，不然這件事怎麽都說不上好處理。
阿呆鳥胡咧咧嚷嚷著道：“這不是保護中也純潔的處男初次戀愛機會嗎？”
“咳……”
一聲似咳似笑的輕軟女聲落下，柚杏擡手擋在唇邊，遮去嘴角彎起的笑意：“你們真的是中也的朋友嗎？”
“當然不是，我們只是公司的同僚，”阿呆鳥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道：“沒有什麽超前的親密關系，正派女友不用誤會。”
他誇張的表情很難讓人分辨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
不過……
柚杏已經不在意了。
“我本想偷偷問一下，中也為什麽會加入港口黑手黨，他是真的背叛過羊嗎？”
“不過現在……答案是什麽都不重要了。”
公關官輕凝眉心，對準柚杏的槍口緩緩垂下：“為什麽不問了？你不是為了這個答案而來的嗎？”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說不上是因為什麽，可能是柚杏的眼神也可能是她襲擊港口黑手黨宴會的隱含之意。
她作為羊的殘黨，應該知道羊的成員都在港口黑手黨的掌控下，中原中也更是加入組織成為黑手黨的一員，朝著成為幹部的目標攀登。
且不說羊的成員生死都在黑手黨一念之間，若是她真的在乎羊和中原中也，根本不可能毫無緣由襲擊港口黑手黨。
“……因為答案是什麽，已經不重要了。”
魔法少女的魔法時間，所剩無幾。
她不想再知道羊和港口黑手黨掩蓋在時間之下的秘密。
“中也沒有背叛羊，”冷血徑直開口道：“是羊和GSS聯手對付他，港口黑手黨要清繳敵對組織的人，為了讓我們放過羊，他加入了港口黑手黨。”
這就是中原中也加入港口黑手黨的真相。
組織上下知道的人不多，唯有幹部以上的成員以及旗會獲得批準，可以知道其中的細節真相，除此以外就是當初負責帶人清掃GSS的太宰治。
其餘的成員大多不清楚個中的細節，只知道羊的成員是鉗制中原中也的人質，必須分散各地不能讓他們再聯絡起來。
“……謝謝，你們是中也的朋友，對吧？”
柚杏輕抿著唇，仿若釋然一般綻開春花燦爛的笑容：“中也以後也拜托你們了。”
旗會幾人對視一眼，隱約察覺出不對勁。
鋼琴人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先是襲擊港口黑手黨，再是把他們幾個單獨拉入影子空間，不還手、不反擊，任他們怎麽動手都沒有把影子吞噬人的那□□在他們身上。
其實柚杏完全有能力像吞噬上校一樣吞噬他們。
他們的異能力都沒有上校的異能強，旗會幾人大多不是同一部門，平時執行任務相互碰面的機會也很少，唯一專精暗殺的冷血還是沒有異能力的體術高手，面對這樣的影子能力很難防禦下來。
“過來嚇一嚇你們的，”柚杏後退兩步，背靠在影子空間的內壁，身體慢慢沈入影子：“我和你們黑手黨可不同，不會隨便殺人的。”
魔法少女是代表愛與正義的職業。
就算是最後的最後，她也不想在黑手黨身上打破自己的原則。
“進入影子的黑手黨和你們一樣，沒有死去也沒有遭到攻擊。”柚杏討厭利用力量擅自欺淩弱者的人，黑手黨朝著她開槍的仇，她會當場報覆回去，但她不會真的用魔法少女的力量殺死他們。
這有違柚杏心中的正義，更與魔法少女的行事風格有悖。
“嚇、嚇一嚇我們？”
饒是旗會幾人想過諸多理由，都沒有想到是這個答案。
“對啊，”柚杏輕點頭，輕輕笑一聲：“誰讓你們這麽討厭，搶走我的中也。”
魔法少女的力量不可以用來傷害別人。
但是嚇一嚇黑手黨又不犯法。
最後的最後，柚杏想要再任性一次：“我出去嚇中也了，等我離開以後，你們都會從影子裏出來。”
沒有魔法少女維持的影子空間，只是一片單純的影子。
自然再容不下這些黑手黨。
沈入影子空間內壁的少女再次出現在宴會廳，此刻寬闊的宴會廳已經減少許多人，餘下零星不多的人沒有被納入影子空間。
這些人多半都是賓客或黑手黨帶來的女伴，以及柚杏判斷無害的人——森鷗外和太宰治。
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麽也會在這裏，不過柚杏記得森鷗外是擂缽街的黑診所醫生，太宰治是他救助過的少年。
她沒有把他們一同拖入影子空間。
“看來，我們的女主角是回來了。”
太宰治興致盎然，快走幾步甩著寬大外套的袖子，站定在柚杏幾步之遠，笑容溫柔甜蜜如浸入蜜糖：“你控制的影子能快速無痛殺死別人嗎？如果可以的話，請務必不要放過我。”
少年的嗓音度過變聲期的大關，顯得優雅而低緩華麗，其中又不失少年的活潑輕佻語氣。
他在向港口黑手黨的敵人請求死亡。
“很抱歉，我不知道什麽是快速無痛的死亡方法，”柚杏輕挽一下耳邊的碎發，笑吟吟回答：“我的影子也不會知道。”
太宰治的甜蜜笑容一下垮臺，難掩失落嘆氣：“怎麽會這樣……”
他小聲嘀嘀咕咕：“還以為這次要有意外收獲。”
“死亡是不可能無痛的，”柚杏無視周圍隱約投來的驚恐視線，他們大多集中在宴會廳的大門，瘋狂想要打開門逃出去，可是被影子緊緊鎖定的宴會廳，不管外面的人是砸門還是砸墻都不可能打破影子隔絕沖入進來：“或許太宰先生可以試一下找丘比，讓它把你變成魔法少男。”
太宰治打一個寒顫，露出一個有被惡心到的表情，堅定拒絕：“我不要！絕對不要！”
就算知道丘比只關註過愛麗絲，基本不會對看見它的男人感興趣。
他還是要堅定拒絕。
“柚杏！”一只套著皮質手套的手從後方扣住柚杏的手腕，重力瞬間順著手腕接觸的位置蔓延至柚杏的全身：“夠了吧？”
她回頭看去少年的眉頭緊得幾乎打起結，唇線拉平抿直壓低：“把港口黑手黨的成員和合作商都吞入影子，你到底想做什麽？”
“想做什麽？”柚杏輕眨一下眼睛，笑著道：“我一開始不是說了嗎？在這裏把黑手黨的人都殺了，給解散的羊一個盛大的解散派對。”
重力不斷削減她身上的重量。
中原中也為了不讓柚杏再逃入影子，幾乎把她整個人都禁錮在懷裏，防止滑不溜手的某人再次逃入影子讓他無計可施。
他前幾次想跟著沖入影子，可是影子轉化形態的速度更快。
稍不留神，宴會廳的各處地面和墻壁都被撞出一個個大坑，全都是中原中也嘗試沖入影子抓出柚杏的結果。
好不容易，她自己離開影子，中原中也肯定不會再讓她逃到自己抓不到的地方。
“你沒有殺他們。”
這句話，中原中也說的十分肯定和冷靜：“把無用的屍體留在影子空間還會耗費你的魔力，你不會做這樣的事。”
他不是肯定柚杏不會殺港口黑手黨的人。
中原中也是肯定柚杏不會無意義浪費魔力。
“都到最後了……”
柚杏輕笑一聲，道：“我有什麽事做不出來的？”
中原中也怔了一下，眉頭皺得越發深。
他不明白柚杏所謂的最後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是當然的，因為柚杏從來沒有告訴過他，靈魂寶石對於魔女少女到底是多麽重要的東西，若是靈魂寶石完全渾濁，等同於魔法少女的末日來臨。
“中也以為自己很了解我？”柚杏輕輕搭住中原中也的手，一點一點施加力量想把他的手扯下來：“你了解我什麽？了解我的過去？了解我為什麽會成為魔法少女？知道我向丘比許過什麽願望嗎？”
緊緊鉗制在手腕上的力度半分都不願意松開。
只要中原中也不願意，柚杏是不可以扛得過他的力量。
她輕嘆一聲，無奈提一下嘴角：“明明中也什麽都不了解我，卻可以斷言我不會向港口黑手黨的人下手。”
“我的影子不止連接著這裏，”柚杏回眸掃過宴會廳內剩下不多的港口黑手黨成員，輕聲道：“我是在橫濱鎖定你們的位置，你猜……我會不會把無用的屍體都扔進橫濱海？”
中原中也握著柚杏手腕的力度漸重，不過他沒有被柚杏的話嚇到，只是很平靜地問：“說夠了嗎？”
她輕怔一下，沒有料到中原中也會是這樣的反應。
“說夠就輪到我說了？”
少年深鎖著眉頭，不掩眉眼間的桀驁不馴，一雙鈷藍色眼眸深深凝望著柚杏，聲音壓得很低：“你有什麽怨言，可以只管告訴我。”
“我都會洗幹凈耳朵，聽得清清楚楚。”
少年擲下的語音幹脆決絕，如同承諾一般清晰穿透鼓膜，留在柚杏心底深處。
她提了提嘴角，想露出微笑的表情卻失敗了。
唯獨在中原中也面前，她很難偽裝自己的喜怒哀樂。
“……好自私，”掙紮著想甩脫中原中也，再次遁入影子的少女慢慢放下掙紮的動作，喃喃自語：“中也明明什麽都沒有告訴我，卻想我什麽都告訴你。”
她一直都知道中原中也有自己的秘密。
不過柚杏沒有想過探究他的秘密，因為柚杏也有自己不想讓中原中也知道的秘密。
唯獨不想讓中原中也知道的秘密。
少年沈默片刻，開口道：“你想知道什麽？”
他沒有想過瞞著柚杏，只是荒霸吐的事，他以前都不甚清楚，不知道自己的意識什麽時候會被封印在體內的狂暴力量吞噬。
或者說他才是這股力量的安全裝置，很可能什麽時候，他就會無法保全自己的意識和自我，化作一頭只會肆意破壞的野獸。
“我們來玩一個游戲吧，”柚杏後退一步，輕撫兩下裙擺屈腿坐下，任中原中也扣住她的手腕拉高：“中也說一個秘密，我說一個秘密，完成一輪我就放一個人走。”
中原中也剛盤腿坐下，聞言直接被她噎住，側頭看一眼宴會廳剩下的人，吐槽道：“我哪有這麽多秘密！”
他原以為柚杏的小秘密不過一兩個。
誰成想居然多到能玩這種游戲。
“只要是有關中也，我不知道的秘密都可以，”柚杏輕垂眼睫看一眼他硬是不肯松開的手，默默轉開視線：“影子裏的人和宴會廳裏的人，中也可以任意選擇想要放走的人。”
中原中也楞了楞，思索片刻：“好……我的第一個秘密，我不是人類……不，我可能不是人類。”
他其實自己也不太確定自己到底是什麽。
不過為了游戲進行到底，他肯定是要想方設法拆分自己的秘密。
“中也可能不是人類？”柚杏有點意外，這真是她以前從來不知道的事：“我的第一個秘密，我不是活人。”
“咦？！”中原中也一下睜大雙眼，脫口而出：“你哪裏不像活人了？”
他扣住柚杏的手，指腹還能碰觸到她的脈搏跳躍。
身體有溫度，身上有脈搏心跳，這還不算活著嗎？
“這是第二個秘密了，”柚杏彎一下眼睫，疲憊已久的身體安靜屈坐在宴會廳冰涼的地板上，一點點了解喜歡的人，心情久違得到一種放松：“中也想先放走誰？”
中原中也有種將要觸及什麽重要的秘密，卻突然被打斷的抓心撓肝感，扭頭看一眼森鷗外所在的位置：“呃……那就、BO……咳咳咳、我是說醫生吧……”
差點沒過腦子，脫口而出把首領喊出來。
一邊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一邊是自己的戀人，而且他們正在玩的游戲還是交換秘密，著實有點為難中原中也。
他一時間有點心虛：“柚杏也認識的人。”
“可以。”柚杏隔空輕點一下，影子正要把森鷗外沈進去，直接扔出宴會廳卻突然遭到醫生的手忙腳亂拒絕。
“等等中也君、柚杏醬，”森鷗外擺了擺手，一臉好欺負的軟弱表情：“我在組織裏不是什麽重要的人，還是先讓柚杏醬把困在影子裏的人放出來吧。”
“把組織的幹部先放出去，至少不要耽誤港口黑手黨的事務。”
柚杏看向中原中也，少年輕眨兩下藍眸，果斷道：“先把影子裏的人換出去。”
“可以，”她記得使用液化異能的男人是港口黑手黨的幹部，心念轉動間把上校直接扔出影子空間：“你們可以用電話聯絡一下外面的人。”
她沒有禁止宴會廳內部的人向外界求救。
如果他們有辦法自己出去的話。
“……幹部大人確實出去了。”負責聯絡的黑手黨謹慎看他們一眼，低聲匯報。
這就證明，柚杏並不是在戲弄他們。
不過她現在的行為與戲弄港口黑手黨也沒什麽差別了。
簡直和強盜闖入銀行挾持人質，與警察對峙的畫面沒什麽差別。
只是這裏非常玩味的一件事是，這次遭到制裁的是港口黑手黨，而制住他們所有人的卻是一個前敵對組織的少女。
餘下的港口黑手黨成員多少都有點犯嘀咕，重力使是不是念及舊情，不想對劫持港口黑手黨的少女動手。
“我的第二個秘密，”中原中也絞盡腦汁，想著秘密如何拆分：“我的記憶從八年前開始，再往前的時間，我什麽都不記得。”
柚杏若有所思點頭，道：“我的第二個秘密，我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
盤腿坐在對面的赭發少年再次微微睜大眼睛，不管是柚杏的哪一個秘密對他來說都很震驚。
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女朋友還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中原中也有點別扭又有點緊張：“你不會回去吧？”
“不會，”柚杏輕輕搖頭，按照他們開始說好的放出影子空間中職位較高或是比較特殊的異能者：“那已經不是屬於我的世界。”
何況，她也沒有機會回去了。
微涼的指尖輕觸一下頸間的靈魂寶石，絲絲麻木的鈍痛自心口蔓延。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靈魂寶石渾濁，她沒有看見其他魔法少女提過的圓環之理，不過柚杏很珍惜能和中也在一起的最後時間。
中原中也不著痕跡松一口氣：“我的第三個秘密是我不會做夢，從來都不會。”
柚杏輕聲說道：“我的第三個秘密，我曾經拒絕過丘比三次，因為害怕戰鬥。”
他疑惑一瞬，很快想到柚杏剛開始和他對練的時候，確實有躲避害怕正面對撞的情況，不過……
與前兩個秘密相比，柚杏的第三個秘密似乎顯得沒那麽讓人驚訝。
他是這麽想的，很自然也這麽問出口。
“因為中也沒有誠意，”柚杏意有所指看他一眼，道：“中也給的秘密是什麽份量，我交換的秘密就是什麽份量。”
中原中也頓時心虛不敢出聲。
還不是因為他沒有這麽多的秘密可以告訴柚杏，誰知道她會有這麽多可以換的秘密。
顧忌著柚杏手裏的“人質”，本身中原中也也是真的不想和她戰鬥，所以才會半推半就以交換秘密的方式，緩解矛盾、解放港口黑手黨被扣住的人。
他握拳抵在唇邊，低咳幾聲清了清嗓子：“咳咳……我的第四個秘密，我的身體裏有一股力量，有人把它稱作荒霸吐，我算是這股力量的保險裝置，只要我的意識和自我存在，它就不會暴走。”
至於什麽時候，這股力量會暴走吞沒他的意識。
中原中也自己都不知道，更無法告訴柚杏。
他擡眸有點覆雜看向戀人，這算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一直都沒有告訴過羊的秘密，不知道柚杏會怎麽想。
“是嗎……”
少女輕怔一下，沒有露出什麽很驚訝的神情。
她擡手摘下頸間的靈魂寶石，鄭重其事放在中原中也手心，面對少年疑惑的嘀咕：“這東西以前有這麽黑嗎？”
“這是我的靈魂。”
中原中也楞怔一下，一時間他沒能理解柚杏的意思。
“所有向丘比許願成為魔法少女的女孩子都會被抽出靈魂，沒有靈魂的身體與死人沒什麽差別，不會再長大、不會再有變化。”
“靈魂寶石就是我的靈魂具現，只要摧毀它，我就會死。”
這就是柚杏最大的秘密。
現在，她把自己最大的秘密交給中原中也。
無論是破壞靈魂寶石殺死她，放出影子空間的人質還是接受自己的女朋友其實是一塊寶石，她都把選擇交給中原中也。
他可以不在這裏和她玩過家家一樣的游戲。
只要破壞了靈魂寶石，不管多麽強大的魔法都會失效。
柚杏輕輕攏住中原中也的手搭在靈魂寶石上，掌心與掌心之間扣合著勾玉狀的靈魂寶石，原本瑩潤的粉紫色已經完全漆黑，隱隱散發出一股不詳的氣息。
美麗的杏眼緩緩擡起眼睫，安靜註視著少年楞怔住的鈷藍色眼眸，輕聲問道：“中也，要殺死我嗎？”
在她被圓環之理帶走之前，先一步殺死她。
死在喜歡的人手上，似乎也是不錯的結局。
作者有話要說：
魔女孵化需要時間，柚杏其實已經進入孵化期，這個時候打她的靈魂寶石，只會有一個結局——當場魔女化。
上面的八年不是筆誤，是十六歲小說開頭寫的中也的記憶開始自八年前，十五歲的小說提到荒霸吐爆炸也是八年前，我之前以為自己記錯還翻了好幾次。
安吾整理的魏爾倫襲擊是在蘭堂的一年後，這裏不知道是誰有問題。
反正時間是暫時按原著寫，本來想定在九月，差點忘記了傑哥。
我要讓他見識到更大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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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盈如柳絮的少女安坐在水晶吊燈上，不時輕晃兩下腿，擡頭看向她的宴會賓客大多都半瞇著眼睛，想從刺目耀眼的燈光和水晶燈反光下看清少女的模樣。
耀目的光暈如輕紗披在她的上身，臺下的賓客只能隱約通過纖細輕盈的身形和年輕帶著少女柔軟輕聲的話語判斷她年齡不大。
“羊的成員？”過去與羊打過交道的港口黑手黨低聲竊竊，目光不時在中原中也和水晶燈上的少女徘徊：“那豈不是……”
過去的羊之王，如今的重力使中原中也以前的手下。
自他加入港口黑手黨以後，半年多的時間都沒有聯系過羊的殘黨，更沒有想過借羊之名報覆港口黑手黨，組織內部不少成員認為他熬不過一年的考察期，或許今天或許明天就會背叛港口黑手黨露出他的獠牙。
沒想到在中原中也行動之前，羊的舊黨會先行襲擊港口黑手黨舉辦的年中宴會。
“柚杏，”中原中也有很多話想說，喉結滾動幾下，話到嘴邊卻不由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你這半年多都去哪了？”
一聲不吭消失在橫濱。
連結花和健次郎都不知道柚杏去了什麽地方。
“這是在關心我嗎？”柚杏輕歪一下頭，撐著水晶吊燈的橫桿踢了踢腿，語帶笑意和輕快：“不過就算中也關心我，該做的事，我還是會做。”
光暈模糊她臉上的神情，沒有人能透過少女輕快的語調猜透她臉上的表情。
中原中也握了握拳，深色的手套代替過去揣在口袋裏的雙手動作，低聲問道：“你想做什麽？是要報覆港口黑手黨嗎？”
“……還是要報覆我這個背叛了羊的人？”
七八個月以前，羊和GSS聯手，港口黑手黨不再容忍敵對勢力的挑釁，派出手下的武裝部隊剿滅GSS的所有成員，逼迫羊和GSS的聯盟解散，把組織中的少年少女們全部分散派去各地的港口黑手黨產業，讓手下的人看管他們。
互相之間不得聯絡，更不會讓羊有重建覆起的一天。
他不知道柚杏是怎麽看待這件事。
更不知道柚杏是否了解其中的真相。
不過當她以羊的身份襲擊了港口黑手黨的年中宴會，一切都會變得有所不同，不管她知不知道真相，黑手黨都不可能放過她。
“報覆你們？”柚杏好奇問道：“我為什麽要報覆你們？”
中原中也皺緊的眉頭稍松，道：“那你……”
“我今天來這裏，是聽說港口黑手黨要舉辦盛大的宴會，好像很熱鬧的樣子，忍不住來湊一下熱鬧的！”她雙手撐在身側，搖頭晃腦歡快道：“要是把這裏所有人都殺了，肯定能給討厭的黑手黨一個重創！”
少年稍稍松緩的神情一下怔住，他近乎不敢相信這是柚杏會說出的話。
“狂妄的小丫頭！”港口黑手黨的幹部，被稱作“上校”的魁梧男子調動異能，宴會廳的墻壁、天花板以及幾盞水晶吊燈化作半液體一樣的波浪向柚杏席卷而去。
滾滾的半液體、液體波浪，一下裹住水晶吊燈上的少女，直把她蓋得嚴嚴實實，半只手和腿都沒有露出來。
“不愧是港口黑手黨的幹部大人！”“一出手就把羊的殘黨解決了！”
圍繞在上校身旁的賓客大大松一口氣，不住聲地誇讚上校出手利落把破壞宴會的不速之客解決，凝聚在宴會廳內的緊張氛圍都緩解一散。
大多數賓客和黑手黨都放松下來。
唯有中原中也神色稍凝，左右扭頭張望：“……”
“中也是怎麽了？”失去墨鏡，昂頭搭在額前擋光的阿呆鳥瞇著眼睛向上看去：“他在找什麽東西嗎？”
他的神情不似失去小女朋友的悲憤、難過。
“……小心一點，”原本稍稍放下心神的冷血很快警惕起來，道：“中也的女朋友很可能……”
他話未說完，聲音一下停住。
外科醫生疑惑看過去，問道：“冷血……？”
一道纖細俏生生的少女身影悄無聲息出現在他們之間，沒有讓他們任何人察覺，仿若她一開始就在這裏，彎下眉眼遮擋住杏眸中的情緒變化，如同小女孩一般撒嬌抱怨：“那個大叔真討厭，把這麽漂亮的宴會廳弄成這樣，酒店的管理人會很苦惱的。”
她背著雙手，扁扁嘴：“還有他身邊的人也是，有lady受到攻擊，他們不想著維持正義還要拍手叫好。”
旗會的成員一下散開，紛紛拔出武器指向柚杏，警惕悄無聲息移動到他們身側的少女。
他們都沒有發現。
要不是冷血先察覺到了一絲異常，這個少女不知道還會站在他們身側看多久的好戲。
看港口黑手黨的人以為成功解決她，拍手慶賀稱頌組織的幹部出手利落，快速解決膽敢擾亂黑手黨宴會的敵人。
“——還是讓他們都閉嘴好了。”
她輕彎起嘴角，打一個響指，高懸在賓客上方化作粘稠半液體的團狀物鼓動不止，落下一具少女的身軀，中原中也想要伸手去接，少女的身軀卻在他指尖觸碰到的瞬間化作一灘似水的漆黑之影，狠狠砸落下去。
濺起一地的影之水花，攀住上校和他周身的賓客褲腿，連接他們腳下的影子快速吞噬他們。
“討厭的人都弄走了，”她舒舒服服伸一個懶腰，高興道：“現在都是屬於我們的時間，讓我們好好相處吧……”
“中也的新朋友們。”
嬌俏美麗的少女彎下眼睫，滿是少女的青春可愛氣息，甜甜一笑不由讓人心頭發軟，覺得這麽可愛的小姑娘就算做點任性的事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可旗會的成員不是看臉的人。
若他們是看臉的人，光是公關官的臉已經夠他們看了。
雖然他們不喜歡男人，但誰都不能否認公關官的美麗是不分性別。
“你做了什麽？”鋼琴人往不遠處的騷動望過去一眼，他們這邊突然多出一個人，鬧出的動靜都沒有引起其他人的註意。
就連中原中也都是一副沒有看見他們的樣子。
如果不是柚杏搞的鬼，就是宴會廳裏隱藏著另一個異能者在暗中協助她。
“只是換一個不會被其他人打擾的地方，”柚杏豎起食指輕貼在唇邊，漂亮的杏眸染上幾分不明的情緒色彩，頸間的靈魂寶石一片漆黑幾乎看不清真正的本色，偶爾才會泛起一絲絲的粉紫色，代表渾濁掩蓋之下的靈魂色彩：“我不太想中也看見我現在的樣子。”
靈魂寶石變成這樣，詛咒都快把寶石的原色完全遮蓋。
作為魔法少女，完全失格。
解除最後一道自我約束的禁制，柚杏已經沒有回頭的路，不管是否繼續使用魔力，靈魂寶石都堅持不住多久。
她能留在這裏的時間不多了。
“我們這算是因為中也遭到的無妄之災嗎？”阿呆鳥笑嘻嘻問道：“不會是中澤那個老橘子皮給中也介紹床伴，把正派女友惹毛了吧？”
他在試探柚杏是什麽時候潛入宴會廳。
“你要是生氣，不是應該找中澤或是那什麽愛花嗎？找我們幾個中也的同事，可不會幫你出面討回公道哦？”
公關官和鋼琴人瞥他一眼，沒有出聲打斷阿呆鳥暗含挑釁的言語。
冷血緊緊盯著柚杏的舉動，試圖找出一絲可以攻擊的破綻。
“……我沒有生氣，”出乎他們的意料，柚杏的態度很平靜，提拉的嘴角慢慢落下，卸去防備敵人的完美笑容：“因為我知道中也是很負責任的人。”
“不管有沒有和我分手，他都不會隨便接受別的女孩子。”
她側頭望向影子外的中原中也，聲音很輕很輕：“他一直都是很好的人……”
只可惜不是她的王子。
“你喜歡中也？但是更在乎羊？”外號公關官的美麗男人是港口黑手黨內相當出色的談判家，他常常以溫柔的微笑和美麗的姿態卸下他人的防備，柚杏美麗可愛下的表情代表著什麽。
他再清楚不過。
只是讓公關官意外的是，看似來勢洶洶的柚杏提到中原中也的瞬間，表情和身體都不自覺放松不少。
這像是無意識的舉動。
即便中原中也加入港口黑手黨，依舊是她信任且願意相信的人。
“我喜歡中也，”柚杏幾乎是毫不避諱地坦然承認：“我是因為中也才會加入羊。”
言下之意，很明顯比起羊的成員，她更在乎中原中也。
這下更讓旗會的成員看不懂她的舉動。
如果她真的更在乎中原中也，為什麽要選在這個時候，跑來港口黑手黨鬧事。
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另找一個更好的時機，單獨找上中原中也把誤會解開。
“說實話，比起想要認識中也的女孩子，”柚杏停頓一下，嫣然一笑：“我更嫉妒你們這些新的中也同伴。”
“……果然是無妄之災，”阿呆鳥大搖其頭，裝模作樣的唉聲嘆氣：“誰能想到我們會有因為中也的情債遭殃的一天？”
冷血罕見附和一聲他的戲言：“不止我們，還有港口黑手黨。”
在橫須賀舉辦的年中宴會，除去少部分離不開事務所的成員，大部分的中級以上成員都在這裏。
要是有什麽人襲擊這裏，或許真的可以重創港口黑手黨。
不過他們的首領自然也有想到這點，武鬥派的成員基本都在宴會廳外守候，參加宴會的黑手黨更是不乏體術和異能都相當出色的成員。
若是集中港口黑手黨大半力量的宴會都制服不了襲擊者，怕是他們的組織從此要在裏世界淪為人人嘲笑的“不入流黑手黨”。
“抱歉了，小姑娘。”
鋼琴人的武器不知何時繞過柚杏的四肢和脖頸，稍作收緊就會勒入皮肉，滲出絲絲鮮血：“你和中也的愛情故事，等我們抓到你會好好聽一聽，再去嘲笑一下他的。”
“現在是黑手黨的狩獵時間。”
鋼琴人一聲落下，旗會其他的四人紛紛逼近柚杏，準備打一個快手制服她。
柚杏的能力之詭異，他們剛才都有看見，沒有確切抓到她之前，他們都不敢放松警惕。
“……不能好好聊一下，真是讓人難過。”
柚杏輕嘆一聲，她只是想通過中也現在的朋友，了解一下他的近況。
可惜在港口黑手黨的人眼裏，她似乎更像是一名惡客。
纏繞在四肢上的絲線倏然一松，輕輕松松放過柚杏，由著她輕蹬一下地面躍起避開旗會眾人的其他攻擊。
“鋼琴人，你在幹什麽？！”
“你問我，我怎麽知道！”鋼琴人看一眼手上的電動螺旋器，卷著細韌的鋼琴線本該是危險的殺人利器，遇上柚杏以後，不僅沒有傷到她的身體分毫，甚至主動松開絲線任她脫出包圍圈。
螺旋器拉扯著鋼琴絲快速回收，飄蕩掠過冷血眼前，一抹淺淺的黑影附著在鋼琴絲上，他臉色微沈：“鋼琴人，扔掉手上的螺旋器！”
有影子附著在鋼琴人的武器上。
剛才他們已經確認，柚杏的“異能力”是操控影子。
一旦影子靠近鋼琴人，他會像宴會上的其他人一樣，瞬間被影子吞噬消失。
“什麽？！”鋼琴人忙不疊甩出袖口中的螺旋器，這才算是想明白柚杏剛才是怎麽脫離鋼琴絲的控制。
阿呆鳥手上的彎刀橫掃劈過柚杏，少女的腰肢柔韌向後彎折一一避開旗會眾人的武器，輕笑道：“我想你們誤會了一件事。”
“我的能力與異能力無關。”
魔法少女的魔力是應用更加廣闊自由，不受到肢體接觸或目光所及的限制。
畢竟這是魔法少女以自身所有的一切作為代價，換取的特殊力量。
“影子是每個人都有的，”外科醫生的註射器刺向柚杏的太陽穴，少女的身軀瞬間化作影子流淌落地，轉瞬眨眼間在他們的上方重新凝聚出現：“我隨時都可以操控你們的影子。”
阿呆鳥額上隱隱冒出冷汗，嘴上還在犯渾嘀咕：“她的意思是想弄死我們隨時都可以弄嗎？中也家的小丫頭這麽兇，她真的不會家暴嗎？”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公關官接連扣下幾槍，子彈不僅沒有射中柚杏甚至沖不出他們所在的影子空間。
公關官神色不變，他已經猜到了。
他們不是被隔絕在另一個空間，而是他們進入了影子。
他們所看見的一切都是賓客靠近宴會廳承重柱斜斜投落在地面和承重柱上的影子視角。
因為很少有人會在意影子的方位改變，宴會廳裏的其他人幾乎都沒註意到他們的影子都落入柚杏的控制。
似乎真的如她所言。
她有能力在這裏重創港口黑手黨，打擊摧毀組織的根基。
“不如我們再商量一下，”阿呆鳥試圖使出懷柔政策：“你想要中也很簡單，我們今晚把他打包送你床上，怎麽樣？考慮一下吧？”
他擺出一臉大義凜然的表情，勸說鋼琴人他們：“犧牲一個中也，幸福整個港口黑手黨……何況這也不算犧牲？我們這是給小情侶制造機會。”
旗會幾人無語瞥他一眼，這個人又在犯渾。
他一慌起來就喜歡口花花胡說八道。
“閉嘴！”鋼琴人快要壓不住頭上起跳的青筋，集他們五人之力，無論是異能力還是武器都無法真正碰到柚杏。
就算真的要撮合小情侶和好，也是在年中宴會這檔子事解決以後。
除非柚杏真的加入港口黑手黨，不然這件事怎麽都說不上好處理。
阿呆鳥胡咧咧嚷嚷著道：“這不是保護中也純潔的處男初次戀愛機會嗎？”
“咳……”
一聲似咳似笑的輕軟女聲落下，柚杏擡手擋在唇邊，遮去嘴角彎起的笑意：“你們真的是中也的朋友嗎？”
“當然不是，我們只是公司的同僚，”阿呆鳥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道：“沒有什麽超前的親密關系，正派女友不用誤會。”
他誇張的表情很難讓人分辨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
不過……
柚杏已經不在意了。
“我本想偷偷問一下，中也為什麽會加入港口黑手黨，他是真的背叛過羊嗎？”
“不過現在……答案是什麽都不重要了。”
公關官輕凝眉心，對準柚杏的槍口緩緩垂下：“為什麽不問了？你不是為了這個答案而來的嗎？”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說不上是因為什麽，可能是柚杏的眼神也可能是她襲擊港口黑手黨宴會的隱含之意。
她作為羊的殘黨，應該知道羊的成員都在港口黑手黨的掌控下，中原中也更是加入組織成為黑手黨的一員，朝著成為幹部的目標攀登。
且不說羊的成員生死都在黑手黨一念之間，若是她真的在乎羊和中原中也，根本不可能毫無緣由襲擊港口黑手黨。
“……因為答案是什麽，已經不重要了。”
魔法少女的魔法時間，所剩無幾。
她不想再知道羊和港口黑手黨掩蓋在時間之下的秘密。
“中也沒有背叛羊，”冷血徑直開口道：“是羊和GSS聯手對付他，港口黑手黨要清繳敵對組織的人，為了讓我們放過羊，他加入了港口黑手黨。”
這就是中原中也加入港口黑手黨的真相。
組織上下知道的人不多，唯有幹部以上的成員以及旗會獲得批準，可以知道其中的細節真相，除此以外就是當初負責帶人清掃GSS的太宰治。
其餘的成員大多不清楚個中的細節，只知道羊的成員是鉗制中原中也的人質，必須分散各地不能讓他們再聯絡起來。
“……謝謝，你們是中也的朋友，對吧？”
柚杏輕抿著唇，仿若釋然一般綻開春花燦爛的笑容：“中也以後也拜托你們了。”
旗會幾人對視一眼，隱約察覺出不對勁。
鋼琴人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先是襲擊港口黑手黨，再是把他們幾個單獨拉入影子空間，不還手、不反擊，任他們怎麽動手都沒有把影子吞噬人的那□□在他們身上。
其實柚杏完全有能力像吞噬上校一樣吞噬他們。
他們的異能力都沒有上校的異能強，旗會幾人大多不是同一部門，平時執行任務相互碰面的機會也很少，唯一專精暗殺的冷血還是沒有異能力的體術高手，面對這樣的影子能力很難防禦下來。
“過來嚇一嚇你們的，”柚杏後退兩步，背靠在影子空間的內壁，身體慢慢沈入影子：“我和你們黑手黨可不同，不會隨便殺人的。”
魔法少女是代表愛與正義的職業。
就算是最後的最後，她也不想在黑手黨身上打破自己的原則。
“進入影子的黑手黨和你們一樣，沒有死去也沒有遭到攻擊。”柚杏討厭利用力量擅自欺淩弱者的人，黑手黨朝著她開槍的仇，她會當場報覆回去，但她不會真的用魔法少女的力量殺死他們。
這有違柚杏心中的正義，更與魔法少女的行事風格有悖。
“嚇、嚇一嚇我們？”
饒是旗會幾人想過諸多理由，都沒有想到是這個答案。
“對啊，”柚杏輕點頭，輕輕笑一聲：“誰讓你們這麽討厭，搶走我的中也。”
魔法少女的力量不可以用來傷害別人。
但是嚇一嚇黑手黨又不犯法。
最後的最後，柚杏想要再任性一次：“我出去嚇中也了，等我離開以後，你們都會從影子裏出來。”
沒有魔法少女維持的影子空間，只是一片單純的影子。
自然再容不下這些黑手黨。
沈入影子空間內壁的少女再次出現在宴會廳，此刻寬闊的宴會廳已經減少許多人，餘下零星不多的人沒有被納入影子空間。
這些人多半都是賓客或黑手黨帶來的女伴，以及柚杏判斷無害的人——森鷗外和太宰治。
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麽也會在這裏，不過柚杏記得森鷗外是擂缽街的黑診所醫生，太宰治是他救助過的少年。
她沒有把他們一同拖入影子空間。
“看來，我們的女主角是回來了。”
太宰治興致盎然，快走幾步甩著寬大外套的袖子，站定在柚杏幾步之遠，笑容溫柔甜蜜如浸入蜜糖：“你控制的影子能快速無痛殺死別人嗎？如果可以的話，請務必不要放過我。”
少年的嗓音度過變聲期的大關，顯得優雅而低緩華麗，其中又不失少年的活潑輕佻語氣。
他在向港口黑手黨的敵人請求死亡。
“很抱歉，我不知道什麽是快速無痛的死亡方法，”柚杏輕挽一下耳邊的碎發，笑吟吟回答：“我的影子也不會知道。”
太宰治的甜蜜笑容一下垮臺，難掩失落嘆氣：“怎麽會這樣……”
他小聲嘀嘀咕咕：“還以為這次要有意外收獲。”
“死亡是不可能無痛的，”柚杏無視周圍隱約投來的驚恐視線，他們大多集中在宴會廳的大門，瘋狂想要打開門逃出去，可是被影子緊緊鎖定的宴會廳，不管外面的人是砸門還是砸墻都不可能打破影子隔絕沖入進來：“或許太宰先生可以試一下找丘比，讓它把你變成魔法少男。”
太宰治打一個寒顫，露出一個有被惡心到的表情，堅定拒絕：“我不要！絕對不要！”
就算知道丘比只關註過愛麗絲，基本不會對看見它的男人感興趣。
他還是要堅定拒絕。
“柚杏！”一只套著皮質手套的手從後方扣住柚杏的手腕，重力瞬間順著手腕接觸的位置蔓延至柚杏的全身：“夠了吧？”
她回頭看去少年的眉頭緊得幾乎打起結，唇線拉平抿直壓低：“把港口黑手黨的成員和合作商都吞入影子，你到底想做什麽？”
“想做什麽？”柚杏輕眨一下眼睛，笑著道：“我一開始不是說了嗎？在這裏把黑手黨的人都殺了，給解散的羊一個盛大的解散派對。”
重力不斷削減她身上的重量。
中原中也為了不讓柚杏再逃入影子，幾乎把她整個人都禁錮在懷裏，防止滑不溜手的某人再次逃入影子讓他無計可施。
他前幾次想跟著沖入影子，可是影子轉化形態的速度更快。
稍不留神，宴會廳的各處地面和墻壁都被撞出一個個大坑，全都是中原中也嘗試沖入影子抓出柚杏的結果。
好不容易，她自己離開影子，中原中也肯定不會再讓她逃到自己抓不到的地方。
“你沒有殺他們。”
這句話，中原中也說的十分肯定和冷靜：“把無用的屍體留在影子空間還會耗費你的魔力，你不會做這樣的事。”
他不是肯定柚杏不會殺港口黑手黨的人。
中原中也是肯定柚杏不會無意義浪費魔力。
“都到最後了……”
柚杏輕笑一聲，道：“我有什麽事做不出來的？”
中原中也怔了一下，眉頭皺得越發深。
他不明白柚杏所謂的最後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是當然的，因為柚杏從來沒有告訴過他，靈魂寶石對於魔女少女到底是多麽重要的東西，若是靈魂寶石完全渾濁，等同於魔法少女的末日來臨。
“中也以為自己很了解我？”柚杏輕輕搭住中原中也的手，一點一點施加力量想把他的手扯下來：“你了解我什麽？了解我的過去？了解我為什麽會成為魔法少女？知道我向丘比許過什麽願望嗎？”
緊緊鉗制在手腕上的力度半分都不願意松開。
只要中原中也不願意，柚杏是不可以扛得過他的力量。
她輕嘆一聲，無奈提一下嘴角：“明明中也什麽都不了解我，卻可以斷言我不會向港口黑手黨的人下手。”
“我的影子不止連接著這裏，”柚杏回眸掃過宴會廳內剩下不多的港口黑手黨成員，輕聲道：“我是在橫濱鎖定你們的位置，你猜……我會不會把無用的屍體都扔進橫濱海？”
中原中也握著柚杏手腕的力度漸重，不過他沒有被柚杏的話嚇到，只是很平靜地問：“說夠了嗎？”
她輕怔一下，沒有料到中原中也會是這樣的反應。
“說夠就輪到我說了？”
少年深鎖著眉頭，不掩眉眼間的桀驁不馴，一雙鈷藍色眼眸深深凝望著柚杏，聲音壓得很低：“你有什麽怨言，可以只管告訴我。”
“我都會洗幹凈耳朵，聽得清清楚楚。”
少年擲下的語音幹脆決絕，如同承諾一般清晰穿透鼓膜，留在柚杏心底深處。
她提了提嘴角，想露出微笑的表情卻失敗了。
唯獨在中原中也面前，她很難偽裝自己的喜怒哀樂。
“……好自私，”掙紮著想甩脫中原中也，再次遁入影子的少女慢慢放下掙紮的動作，喃喃自語：“中也明明什麽都沒有告訴我，卻想我什麽都告訴你。”
她一直都知道中原中也有自己的秘密。
不過柚杏沒有想過探究他的秘密，因為柚杏也有自己不想讓中原中也知道的秘密。
唯獨不想讓中原中也知道的秘密。
少年沈默片刻，開口道：“你想知道什麽？”
他沒有想過瞞著柚杏，只是荒霸吐的事，他以前都不甚清楚，不知道自己的意識什麽時候會被封印在體內的狂暴力量吞噬。
或者說他才是這股力量的安全裝置，很可能什麽時候，他就會無法保全自己的意識和自我，化作一頭只會肆意破壞的野獸。
“我們來玩一個游戲吧，”柚杏後退一步，輕撫兩下裙擺屈腿坐下，任中原中也扣住她的手腕拉高：“中也說一個秘密，我說一個秘密，完成一輪我就放一個人走。”
中原中也剛盤腿坐下，聞言直接被她噎住，側頭看一眼宴會廳剩下的人，吐槽道：“我哪有這麽多秘密！”
他原以為柚杏的小秘密不過一兩個。
誰成想居然多到能玩這種游戲。
“只要是有關中也，我不知道的秘密都可以，”柚杏輕垂眼睫看一眼他硬是不肯松開的手，默默轉開視線：“影子裏的人和宴會廳裏的人，中也可以任意選擇想要放走的人。”
中原中也楞了楞，思索片刻：“好……我的第一個秘密，我不是人類……不，我可能不是人類。”
他其實自己也不太確定自己到底是什麽。
不過為了游戲進行到底，他肯定是要想方設法拆分自己的秘密。
“中也可能不是人類？”柚杏有點意外，這真是她以前從來不知道的事：“我的第一個秘密，我不是活人。”
“咦？！”中原中也一下睜大雙眼，脫口而出：“你哪裏不像活人了？”
他扣住柚杏的手，指腹還能碰觸到她的脈搏跳躍。
身體有溫度，身上有脈搏心跳，這還不算活著嗎？
“這是第二個秘密了，”柚杏彎一下眼睫，疲憊已久的身體安靜屈坐在宴會廳冰涼的地板上，一點點了解喜歡的人，心情久違得到一種放松：“中也想先放走誰？”
中原中也有種將要觸及什麽重要的秘密，卻突然被打斷的抓心撓肝感，扭頭看一眼森鷗外所在的位置：“呃……那就、BO……咳咳咳、我是說醫生吧……”
差點沒過腦子，脫口而出把首領喊出來。
一邊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一邊是自己的戀人，而且他們正在玩的游戲還是交換秘密，著實有點為難中原中也。
他一時間有點心虛：“柚杏也認識的人。”
“可以。”柚杏隔空輕點一下，影子正要把森鷗外沈進去，直接扔出宴會廳卻突然遭到醫生的手忙腳亂拒絕。
“等等中也君、柚杏醬，”森鷗外擺了擺手，一臉好欺負的軟弱表情：“我在組織裏不是什麽重要的人，還是先讓柚杏醬把困在影子裏的人放出來吧。”
“把組織的幹部先放出去，至少不要耽誤港口黑手黨的事務。”
柚杏看向中原中也，少年輕眨兩下藍眸，果斷道：“先把影子裏的人換出去。”
“可以，”她記得使用液化異能的男人是港口黑手黨的幹部，心念轉動間把上校直接扔出影子空間：“你們可以用電話聯絡一下外面的人。”
她沒有禁止宴會廳內部的人向外界求救。
如果他們有辦法自己出去的話。
“……幹部大人確實出去了。”負責聯絡的黑手黨謹慎看他們一眼，低聲匯報。
這就證明，柚杏並不是在戲弄他們。
不過她現在的行為與戲弄港口黑手黨也沒什麽差別了。
簡直和強盜闖入銀行挾持人質，與警察對峙的畫面沒什麽差別。
只是這裏非常玩味的一件事是，這次遭到制裁的是港口黑手黨，而制住他們所有人的卻是一個前敵對組織的少女。
餘下的港口黑手黨成員多少都有點犯嘀咕，重力使是不是念及舊情，不想對劫持港口黑手黨的少女動手。
“我的第二個秘密，”中原中也絞盡腦汁，想著秘密如何拆分：“我的記憶從八年前開始，再往前的時間，我什麽都不記得。”
柚杏若有所思點頭，道：“我的第二個秘密，我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
盤腿坐在對面的赭發少年再次微微睜大眼睛，不管是柚杏的哪一個秘密對他來說都很震驚。
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女朋友還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中原中也有點別扭又有點緊張：“你不會回去吧？”
“不會，”柚杏輕輕搖頭，按照他們開始說好的放出影子空間中職位較高或是比較特殊的異能者：“那已經不是屬於我的世界。”
何況，她也沒有機會回去了。
微涼的指尖輕觸一下頸間的靈魂寶石，絲絲麻木的鈍痛自心口蔓延。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靈魂寶石渾濁，她沒有看見其他魔法少女提過的圓環之理，不過柚杏很珍惜能和中也在一起的最後時間。
中原中也不著痕跡松一口氣：“我的第三個秘密是我不會做夢，從來都不會。”
柚杏輕聲說道：“我的第三個秘密，我曾經拒絕過丘比三次，因為害怕戰鬥。”
他疑惑一瞬，很快想到柚杏剛開始和他對練的時候，確實有躲避害怕正面對撞的情況，不過……
與前兩個秘密相比，柚杏的第三個秘密似乎顯得沒那麽讓人驚訝。
他是這麽想的，很自然也這麽問出口。
“因為中也沒有誠意，”柚杏意有所指看他一眼，道：“中也給的秘密是什麽份量，我交換的秘密就是什麽份量。”
中原中也頓時心虛不敢出聲。
還不是因為他沒有這麽多的秘密可以告訴柚杏，誰知道她會有這麽多可以換的秘密。
顧忌著柚杏手裏的“人質”，本身中原中也也是真的不想和她戰鬥，所以才會半推半就以交換秘密的方式，緩解矛盾、解放港口黑手黨被扣住的人。
他握拳抵在唇邊，低咳幾聲清了清嗓子：“咳咳……我的第四個秘密，我的身體裏有一股力量，有人把它稱作荒霸吐，我算是這股力量的保險裝置，只要我的意識和自我存在，它就不會暴走。”
至於什麽時候，這股力量會暴走吞沒他的意識。
中原中也自己都不知道，更無法告訴柚杏。
他擡眸有點覆雜看向戀人，這算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一直都沒有告訴過羊的秘密，不知道柚杏會怎麽想。
“是嗎……”
少女輕怔一下，沒有露出什麽很驚訝的神情。
她擡手摘下頸間的靈魂寶石，鄭重其事放在中原中也手心，面對少年疑惑的嘀咕：“這東西以前有這麽黑嗎？”
“這是我的靈魂。”
中原中也楞怔一下，一時間他沒能理解柚杏的意思。
“所有向丘比許願成為魔法少女的女孩子都會被抽出靈魂，沒有靈魂的身體與死人沒什麽差別，不會再長大、不會再有變化。”
“靈魂寶石就是我的靈魂具現，只要摧毀它，我就會死。”
這就是柚杏最大的秘密。
現在，她把自己最大的秘密交給中原中也。
無論是破壞靈魂寶石殺死她，放出影子空間的人質還是接受自己的女朋友其實是一塊寶石，她都把選擇交給中原中也。
他可以不在這裏和她玩過家家一樣的游戲。
只要破壞了靈魂寶石，不管多麽強大的魔法都會失效。
柚杏輕輕攏住中原中也的手搭在靈魂寶石上，掌心與掌心之間扣合著勾玉狀的靈魂寶石，原本瑩潤的粉紫色已經完全漆黑，隱隱散發出一股不詳的氣息。
美麗的杏眼緩緩擡起眼睫，安靜註視著少年楞怔住的鈷藍色眼眸，輕聲問道：“中也，要殺死我嗎？”
在她被圓環之理帶走之前，先一步殺死她。
死在喜歡的人手上，似乎也是不錯的結局。
作者有話要說：
魔女孵化需要時間，柚杏其實已經進入孵化期，這個時候打她的靈魂寶石，只會有一個結局——當場魔女化。
上面的八年不是筆誤，是十六歲小說開頭寫的中也的記憶開始自八年前，十五歲的小說提到荒霸吐爆炸也是八年前，我之前以為自己記錯還翻了好幾次。
安吾整理的魏爾倫襲擊是在蘭堂的一年後，這裏不知道是誰有問題。
反正時間是暫時按原著寫，本來想定在九月，差點忘記了傑哥。
我要讓他見識到更大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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